现在真的有点后悔今晚看《银翼杀手》了。一部我以为是科幻片但点开发现越来越接近混合恐怖和文艺要素的哲理片。那段在塞巴斯蒂安家中猫捉老鼠般的追逐真的快吓死我了。

但其实整个观影过程还是相当震撼的。总算理解赛博朋克风到底是从何而起，又是怎样具像化成现在这副模样。刺眼多色的灯光，各类元素糅合的街景，混乱奇特的人群，蒸汽与金属管道，还有仿佛永远不会停的雨——巧的是看电影时我这里窗外正下着暴雨，伴随沉闷雷声与闪电的那种，就好像我本人站在那样阴暗潮湿的环境中，冰凉的雨水落在我脸上一样。

看完的时候立刻就搜了影评看，因为感觉挺多地方没看懂，或者说总觉得那么多元素里我应该有挺多都没弄懂含义。因此就看到了关于deckard究竟是不是replicant的争论。我本来觉得他并不是复制人，因为真是复制人影片就好像少了一些意思。比如真实人类爱上复制人的那种矛盾情感。我很喜欢Rachael，她一出场我就觉得她是复制人，因为她总有种超越人类的无机质感（但要我描述什么是无机质感我也无法说明）。大概是她的眼睛、发型、穿着（那种衬衫），身处数字互联构成的现代金字塔，谈论那只猫头鹰——是很冰凉精致的非人感。

可导演说Deckard是复制人，一下子推翻了我原本以“Deckard是人类”而产生的一系列感慨。那么从结果出发，好像影片里挺多细节变得可解。比如那个我理解不了的独角兽，我理解不了的Gaff折纸，我理解不了为什么几个身体力量异于常人的复制人都没有能够杀死作为普通人类的他。钢琴上摆着那么多相片，Deckard是否也坐在那里思考过自己的记忆是否真实呢？我倾向于他并不是直接知道自己是复制人的，可以说是测定Rachael之后他才知道原来有一批最新的复制人是输入了记忆的，因而对自己产生了怀疑，也对自己长久以来奉行的职责产生了怀疑。如果一个复制人可以拥有和人类没有什么差异的情感，没有什么差别的躯体，那么人类又和复制人有着什么差别呢？

写到这好像才明白影片是想谈“生命”这个话题。生命究竟是如何定义的？自然演化给了人类生命，而人类用自己的智慧给了复制人生命。复制人的生命难道不是生命吗？影片里Roy找到自己的制造者Tyrell喊出那一声父亲的画面其实有shock到我。因为这感觉真的很奇妙：人类，创造了类人，有生命有思考的类人，而这个类人在跟人类祈求更长的生命。

所以回到到底什么才是生命这个问题。影片里的人类过着饮酒寻欢的麻木生活，性格似乎都是平板无趣的，而复制人过着惊险刺激的日子，一个赛一个有个性。谁是更生命？

我个人最喜欢的情节是Roy跪在地上手握白鸽的那段（应该也是大部分人留下深刻印象的情节吧。）因为前面那段色调阴沉的追逐片段真的搞得我相当喘不上气来，所以看到这段独白的时候就像溺水者终于浮出水面，看着深色的天空大口呼吸的感觉。

“I've seen things you people wouldn't believe. Attack ships on fire off the shoulder of Orion. I watched C-beams glitter in the dark near the Tannhauser Gate. All those moments will be lost in time. Like tears in rain. ”

Gaff说的那句很对，谁又在活着呢？人类吗？Roy看过那样超乎寻常的景色，经历过普通人根本无法想象的事件，他好像过了一个比常人精彩百倍的生活，但他注定在四年内死去，而此时此刻Time to die，飞出去的白鸽是画面中的唯一亮色。

说到这里，Deckard是人类还是复制人又有什么所谓呢？他的纠结、痛苦、懦弱、英勇都是生命这个大问题的真实背景。who are we？what is life？虚拟与现实，人工与自然，开枪击杀时“那是否是同类”的一闪念，都是这个问题的复杂注解。

是否具备完善的情感作为衡量是否为人类的标准其实让我觉得很有意思。毕竟回看2021，在这个追求效益与速度的年代，对于文科的抨击与轻贱仍旧未停的年代，要问理性和感性谁更重要，好像答案不言自明。但情感竟然是人类想要自证的唯一路径，不有趣吗？

其实感觉影片想表达的要更多吧，但我乍一想也就只能想到这里。相信这部片子过个一年半载，留在我脑子里更多的会是配乐和画面。是艺术吧，让我觉得好像真的有这样一个世界，赛博朋克的世界。忘不掉坐着悬浮车靠近金字塔般现代建筑时的视野，金色的落日余晖洒在布满处理器亮光的建筑上，耳边回响着空灵仿佛身处太空一样的音乐。还有那个建筑的内部，宽阔的空间，金属样反光的地板与墙面，巨大的落地窗，窗外是高大建筑群的暗影，长长的桌子，还有桌边坐着的渺小人形，Rachael浅绿色的瞳仁出现在机器的显示屏上。这一切都太美了。

不过影片确实也有好像不那么完美的地方，比如整个节奏的把控不是那么宜人，Roy的雨中独白拿鸽子真的很像戏剧，Deckard无论是人类还是复制人总有缺憾与矛盾之处……但我觉得在那个年代有这样一部电影实在是太了不起的一件事了。有空会再看几遍，把一些画面在脑海里印得更深点。

Ps.此刻窗外的雨似乎更大了点，雷声像要撕裂天空——好像得快点睡觉了。